由苏富比香港秋拍领衔，中国艺术市场迎来了第一轮秋拍。苏富比秋拍中出现了一些重要拍品流拍与撤拍现象（见附表），艺术市场趋势特邀请资深市场专家董瑞来评析这一现象。


 艺市：第一轮秋拍给艺术市场提供什么样方向性的信号？

董瑞：秋拍现在刚刚开始，香港已经走了两三家，但总体我们认为市场还是向好的。目前来看，秋拍延续了春拍的一个热度。由于疫情出现了断档，今年春拍正逢一个需求与供给的集中爆发阶段。所以上半年春拍的时候会爆发的更蓬勃。相较前两年相应时段的拍卖，本次秋拍更趋于稳定，在成交额方面都有不同程度增加。实际上，秋拍更能代表疫情下的新常态，就像我们把气球压到最底下，放开气球的时候它的反弹会高一点，但是第二弹的增幅会相对低一点。如果在每一次反弹之前都要我们用力往下压，这个是不现实的。艺术品拍卖也是如此，在受到一次疫情的压迫和春拍的反弹后，今年的秋拍更像是一个常态下的过程，整体还是一个偏积极的信号。现在可以看出大家把疫情当做一个新常态，整个市场都会相对的稳定下来。


 艺市：对多件大货流拍的现象怎么看待？

董瑞：我觉得这个现象呈现了一些市场特征。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优秀的艺术大师的精品依然受人欢迎。另外，前几年尤其是最近两三年，市场上过热的艺术家及其作品开始降温。例如，最近两年半到三年间最火的华人艺术家常玉基本上都是属于底价之下的成交。
这种“降温”也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顶级的藏家通过这两三年市场上的关注和购藏已经拥有了这些艺术大师的作品，他们的情绪会相对稳定。第二是因为经过前几年市场的持续推高导致现在卖家的叫价心态发生了变化。我觉得一些卖家对于市场的热度还是估计过高，导致作品的底价会相对偏高。包括这一次保利深圳的一个小拍上，有一幅重要的罗中立的作品《春蚕》也属于一口成交。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的变化，都会导致作品流拍和相对低估值成交，这是艺术市场另一种理性的回归。
 艺市：撤拍作品会对艺术市场产生什么影响？

董瑞：撤拍是一种更尊重这个市场的表现。如果发生了作品的流拍，反而对整个市场是一个更大的伤害。一些重要作品露出后会和意向性的藏家进行沟通，从而产生一个相对合理的底价。但当定价与卖家的预期发生偏差时，卖家可能会重新考虑这件作品是否上拍。对于每个来说，预算、现金流的安排和自身主营行业的发展都有不同的判断。经过拍卖的宣传、推广和招商，当作品的定价产生差异的时候，卖家趋于理性和自身并没有那么大必要的急迫变现的需求，导致卖家最终选择撤拍。
所以我觉得卖家可以理性的进行选择，我可以拿出来，也可以拿回去。撤拍还是当事人自己的主动选择，而不是市场的选择。如果你把它扔在市场上选择的时候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反而对艺术作品的伤害很大，对艺术家的伤害也很大。

艺市：后疫情时代下，大师作品是否依旧是主力买家的战场？

董瑞：争夺头部作品现象实际上一直在持续。在我们国家所谓的头部作品更主要的是体现了中国书画领域，特别涉及到宫廷级别的作品在市场上释出，它一定是创造高价，甚至是天价。相较来说，西方印象派以来的艺术大师的作品也是如此。在未来，头部作品依旧是竞争力特别强的一块市场。
 艺市：为什么中国华人艺术板块表现平平？

董瑞：我们一直相信着艺术市场会围绕着价值而上下波动，考虑到所有的市场参与者的心理因素、行为因素、经济因素等等，市场上产生的价格结果有其合理性。有一些资深的华人艺术家，不管是在世的还是已经离世的，他们的作品价值还有进一步被发掘和发展的可能性。单论此次秋拍上出现的一些市场表现平平的作品，原因在于前几年的市场价格推动的相对较高，买家的心态会更加的谨慎。
藏家方面，相较于西方家族或者企业，华人艺术家的板块的中国藏家在购藏艺术品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存在投资因素。当西方所谓的“老钱”以10年为一个周期，从投资、主业介入到配置领域考量家族收藏和传承，中国藏家的行为周期还是相对偏短。但实际上，很多重要的作品价格从低价到现在几十倍的攀高，都是建立在距离上一次出现有20年、50年，甚至更长期沉淀的基础之上。当这些艺术家的作品价值在短期内还没有进行进一步发掘时，市场上给的反馈不一定那么的积极。前几年，相当于赵无极一个人撑起华人艺术家板块。一直到最近几年，吴大羽、朱德群等艺术见才慢慢的开始被大家关注。但是与他们同时期的很多20世纪的艺术家的作品价格仍相对很低。这需要一个由点到面的过程。但是华人艺术家这个板块，随着中国文化自信的建立与中国艺术家独特的生长环境、学习创作经历，它的受欢迎程度一定会越来越好。但是这个“好”并不一定今年的市场或者是明年的市场就会给出反应，这需要更长时间的积淀。

 艺市：中国当代艺术未来是否会在全球市场进一步被压缩？香港日后是否主打国际牌？

董瑞：苏富比有一个特殊的背景是其股东的变动，苏富比目前股东变成西方投资机构的家族。从这个角度，他们从自身西方文化的推广出发，会更偏重西方的经典艺术家。但是苏富比作为投顾的拍卖机构有他们对于市场趋势的判断，现阶段的选择也是体验和践行他们的观点，它势必会引起这个行业中其他机构的关注和跟随，这是双向的过程。

而香港市场以前是一个“内地+”市场，很多的藏家和买家来源于内地。在疫情这个特殊的时间段，香港会更融入全球，与美国纽约、英国伦敦进行互动。另外一方面，随着是中国的买家在慢慢的崛起，机构也会着力在香港甚至在内地开始启动针对内地藏家的趣味的征集。

后疫情时代下的市场处于一个半封闭的状态，随着封闭的打开，我个人是坚信未来中国是属于在亚洲市场会是一个真正的核心发展来源。不管是经济的稳定性还是国民的生活水平的提升，在亚洲，尤其是东亚，中国还是一家独大。不同机构面对挑战时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像苏富比有自己中短期的市场化选择，而富艺斯与保利开展深度的合作。但是最终我坚信亚洲艺术市场还是会以中国为最主要的方向。

艺市：中国当代艺术是否进入一个相对冷静期？

董瑞：中国当代艺术在2012年后的一个新周期中，它的热点与爆点在持续的轮换。在2012年以后，曾梵志、周春芽、刘野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现在我们更多的看到一些70后、80后的艺术家在创造天价。中国的当代艺术与世界当代艺术是无缝衔接的，我们觉得中国当代艺术会从两个方面去发展，一方面会在艺术史里逐渐形成特别明确的经典当代艺术大师；另一方面，由于中国庞大的市场，多样的藏家品味，会有一个个新生代的艺术家单体爆发，这两者是并行的。
艺市：中国70、80后当代艺术家与西方年轻一代艺术的差别在哪里？

董瑞：我们一直在说这个是大的艺术生态。西方的艺术形态是一个很完善的互动性过程，包括画廊、美术馆，艺博会、藏家与收藏机构。在中国，尤其是当代艺术家，现在会分两派：一派是画廊派，比较偏西方这套流程，但是他们很难走进美术馆；还有一派是传统意义上的学院派和体制内的艺术家，他们走进美术馆相对容易，但是在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露出相对的不多。因为中国的艺术生态跟西方有所不同，所以它的价值建构体系的话不是那么的健康，也不能得到一个大家普遍的认可。
正是因为中国与西方的艺术生态有所不同，不能完全按照西方的价格体系来进行比较，所以会有一些价格上的层次跟落差，这也是暂时的一个正常现象。我们也看到有很多的中国的青年艺术家慢慢的走进了国际大画廊的视野，包括那些最早的得到西方画廊支持的中国艺术家也是先走进西方的美术馆在做大规模的展览，然后慢慢的回归到市场，艺术作品才能在今天高达天价。


艺市：怎么看待作为当下市场热点的NFT作品？

董瑞：NFT的作品的成交，除了作品本身的艺术造诣之外，受两个因素的影响，一个因素就是NFT作品选择的中间体和绑定的代币。市场与中间形态的数字化产品的接受程度跟推广程度密切相关。比如，某一个数字货币或者某一个中间态的数字产品目前只有50个人在用，如果这些人根本就不喜欢艺术，那么他们就一定不会提高成交价。

另外，通过将作品的原文件与某一个中间态的数字链挂起来，数字化的艺术作品是很容易NFT化，像影视作品和数字创作的作品。但是占绝大多数的作品和艺术家的创作形式天然的对数字链不是那么的友好。作品是作品，成交和流转变成一个数字证书，二者是割裂的。
但是 NFT作为一种新的数字技术，它在艺术品交易是否会发生作用，对于这一点我们还是持续的在观察。尤其是现在很多青年艺术家的创作以数字化为主，倾向于与NFT相结合。我们现在看到的大师经典都是经过几十年的沉淀，而现在很多的青年艺术家之前没有太多的创作跟展览，突然间通过NFT上链拍了一个高价，这种现象还只是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