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两场在亚洲举办的艺术活动吸引了世界的目光。8月，苏富比首场新加坡现当代艺术拍卖会落槌，最终总成交额达2,450万新加坡元（1,800万美元）， 创下苏富比在新加坡历来最高总成交额最好成绩。9月，Frieze艺术博览会于首尔开幕，该艺博会首次落地亚洲吸引了国际画廊与买家的踊跃参与。国际老牌拍卖行和博览会在亚洲的不同选择，是否意味着下一个亚洲艺术品市场的新港口即将诞生？
 
香港作为有着多年发展经验的亚洲地区国际艺术品交易中心，其一级市场吸引着全球顶级画廊及全球范围内的藏家群体，二级市场的重磅拍卖及国际老牌拍卖行的驻扎，使香港市场被赋予了更大的关注度。但自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以来，香港市场的屡屡动荡似乎预示着其地位不再稳固。

香港苏富比和香港佳士得作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率先入驻香港的两大国际顶级老牌拍卖行，近三年来环境影响变动并未对其交易产生过大影响。相反，线下交易的不便促使其线上业务迅速发展，2022年春拍网络平台交易火爆，香港佳士得网络拍卖成交总额同比增长52%；香港苏富比78%拍品由网上买家投得，现场拍卖的网上竞投人数较2021年春拍上升24%。两家拍卖行于香港市场深耕几十年所树立的品牌效应及口碑可见一斑。
 
相较于二级市场的稳定，近三年香港一级市场则略显惨淡。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亚洲地区最大艺博会香港巴塞尔被迫取消，尽管此后两年全球疫情发展逐渐放缓，但影响依旧巨大，香港巴塞尔不得不采取线上线下的相结合的混合模式维持国际画廊及买家的参与。2022年，香港巴塞尔更是呈现出本土化的发展趋势，藏家群体转向以本土藏家为主。这对于受疫情影响极大的香港一级市场不失为一种战略性调整，但未来要如何弥补流失的国际客群以巩固其国际艺术都市地位问题仍亟待解决。此外，包括首尔、新加坡在内的亚洲地区城市的进一步开放，以及上海相关艺博会事业的迅速发展，也对香港艺术市场的国际地位产生了一定影响。
 
20世纪60年代末至90年代，韩国、中国香港地区、中国台湾地区以及新加坡因其经济的快速增长被并称为“亚洲四小龙”。其中，香港及新加坡逐渐发展成亚太地区两个重要国际金融中心，这一背景使香港及新加坡迅速成长为多语言的国际化大都市，同时香港成长为最大的人民币离岸金融中心和中国与世界的联络港口，而新加坡则是成为了东南亚市场的金融中心。韩国及台湾地区则转向精工制造业发展。而从国际艺术市场发展来看，新加坡和首尔似乎正在迅速成长为亚洲艺术市场“两小龙”。
 
相似的金融背景使新加坡艺术市场的成长与香港也有相似之处：新加坡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及开放的市场环境，使其成为东南亚艺术打通国际艺术品市场交易渠道的必经港口。而在过去近十年间，东南亚艺术市场的相对空白则被国际画廊及藏家视为重要的收藏和投资机遇，而东南亚艺术也并未令人失望：印尼艺术团体ruangrupa担任第15届卡塞尔文献展策展团队；印尼艺术家克里斯汀·艾珠、越南艺术家陈凡秋等先后被国际画廊代理；泰国艺术家奇蒂·纳罗德、贡坎等开始进入中国藏家视野。[1]
 
事实上，早在2020年苏富比就将曾经以独立部门运营的东南亚艺术划归入现代艺术部门，而邦瀚斯则持续将东南亚现当代艺术当作单独板块去规划，强调东南亚艺术史专业研究的重要性。[2]由此可见，本次苏富比首场新加坡现当代艺术拍卖会的成功并非偶然。佳士得亦计划于今年在新加坡举行盛大秋拍预展。一级市场方面，明年1月首届新加坡艺博会（ART SG）将于新加坡金融区的滨海湾金沙会展中心举办，届时将有来自30个国家的150多家画廊共同参与，堪称新加坡史上最大规模。一、二级市场的同时发力，相信能够赋能新加坡艺术市场迅速成长，成为东南亚艺术板块国际交易重镇。

另一方面，韩国首尔于今年举办亚洲地区首届Frieze艺术博览会，吸引了百余家国际及韩本土国画廊的参与，同时也使人们再次思考首尔成为国际化艺术品交易中心的可能性。与新加坡不同，尽管在九十年代佳士得便已在首尔成立办公室，但首尔艺术市场与国际的真正接轨却是从一级市场起始的：2016年贝浩登画廊率先入驻首尔，成为第一个进入韩国市场的国际画廊。此后五年内，佩斯画廊、立木画廊、Thaddaeus Ropac等先后在首尔设立分支，今年格莱斯顿画廊、Peres Projects和Esther Schipper也将陆续于首尔开设新空间。国际蓝筹画廊纷纷在入驻不仅使国际藏家重新审视了首尔市场的价值，更带动了二级市场的发展： Artprice《2021年度艺术市场报告》显示，韩国拍卖市场2021年的总成交额创下新高，跻身全球市场前十，凭借不足2700件的总成交量完成了2.37亿美元的总成交额，占全球艺术品市场总额的1.4%，逆袭了老牌艺术市场意大利和日本，被视为全球艺术市场新贵。富艺斯亚洲区主席陈遵义在接受《收藏·拍卖》采访时表示，仅在2021年一年当中，富艺斯全球拍卖来自韩国的藏家的购买力较前一年大幅增长258%。
 
从既往经验来看，首尔这座城市似乎并不如香港、新加坡一般具有成为国际化艺术都市的“得天独厚”的条件。韩国作为早期以精工业为主要经济支柱的国家，相较于香港地区和新加坡其国际金融背景较弱，这间接导致了首尔这座城市的“国际化”标签似乎有些模糊不清：非双语的文化环境、本土化的市场等，都使首尔与国际对接时稍显吃力。但事实上，也正是“本土化”的发展，成就了首尔艺术市场的急速发展。自千禧年后，韩国向世界输出的K-POP、K-CINEMA等韩流文化席卷全球，逐渐建立起了其特有的潮流文化及价值。而据ARTSY报道显示，首尔市长吴世勋明确表达了首尔对艺术市场的承诺：“在 K-pop 和 K-cinema 之后，我们准备向世界推出 K-art。”这与长期以来韩国政府对于本土艺术的扶植、本土博物馆文化的建设以及包括三星集团在内的财团企业收藏传统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由此可见，首尔艺术市场的未来发展仍将立足本土，同时向着国际化的舞台进发。
 
不可否认，新加坡和首尔均正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为新的国际艺术都市。然而，二者的发展路径却不尽相同，前者深耕东南亚市场而后者则更倾向于本土市场与国际市场的相互融合。在香港过去几年所受的国际格局影响和金融动荡以及蓬勃发展新兴市场之间，新加坡和首尔都证明了自身对于亚洲艺术市场无法取代的重要地位。二者的崛起在未来或将有机会与其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然而可以预见的是，香港作为亚洲最具影响力的国际艺术中心，其在国际藏家和买家群体中所建立的品牌效应及地位在短时间内依然难以被撼动或取代。

值得一提的是，在元宇宙及NFT艺术火热的当下，新加坡和首尔对于数字艺术的态度同样积极。新加坡在虚拟币、NFT藏品交易方面政策较为宽松，同时在今年5月新加坡法院将NFT认定为是有价值的、需要保护的财产，这意味着从法律层面承认NFT是一种数字资产，投资NFT的人拥有可以得到保护的权利。而早在今年3月，检察官出身的尹锡悦当选新一任韩国总统，其大选期间承诺“完善虚拟货币、数字资产等法律政策，如颁布数字资产框架法，成立数字产业促进机构”，虽然目前尚缺少具体内容，但其对虚拟资产的积极态度或将对韩国NFT市场产生重大影响，并因此奠定立法基础。相信随着元宇宙及虚拟技术的发展，数字艺术市场亦将为新加坡及首尔市场带来新的机遇。